|
| 网站首页 | 佳作欣赏 | 写作园地 | 古文译注 | 花季青春 | 演讲口才 | 知识百科 | 刘言非语 | 班级教学 | 备课资源 | 公开课 | | ||
|
||
|
|||||
边城(4) | |||||
作者:沈从文 文章来源:http://www.douban.com/group/topic/13623560/ 点击数:1197 更新时间:2015-02-23 | |||||
天夜了,有一匹大萤火虫尾上闪着蓝光,很迅速的从翠翠身旁飞过去,翠翠想,“看你飞得多远!”便把眼睛随着那萤火虫的明光追去。杜鹃又叫了。 “爷爷,为什么不上来?我要你!” 在船上的祖父听到这种带着娇有点儿埋怨的声音,一面粗声粗气的答道:“翠翠,我就来,我就来!”一面心中却自言自语:“翠翠,爷爷不在了,你将怎么样?” 老船夫回到家中时,见家中还黑黝黝的,只灶间有火光,见翠翠坐在灶边矮条凳上,用手蒙着眼睛。 走过去才晓得翠翠已哭了许久。祖父一个下半天来,皆弯着个腰在船上拉来拉去,歇歇时手也酸了,腰也酸了,照规矩,一到家里就会嗅到锅中所焖瓜菜的味道,且可见到翠翠安排晚饭在灯光下跑来跑去的影子。今天情形竟不同了一点。 祖父说:“翠翠,我来慢了,你就哭,这还成吗?我死了呢?” 翠翠不作声。 祖父又说:“不许哭,做一个大人,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哭。要硬扎一点,结实一点,才配活到这块土地上!” 翠翠把手从眼睛边移开,靠近了祖父身边去,“我不哭了。” 两人吃饭时,祖父为翠翠说到一些有趣味的故事。因此提到了死去了的翠翠的母亲。两人在豆油灯下把饭吃过后,老船夫因为工作疲倦,喝了半碗白酒,因此饭后兴致极好,又同翠翠到门外高崖上月光下去说故事。说了些那个可怜母亲的乖巧处,同时且说到那可怜母亲性格强硬处,使翠翠听来神往倾心。 翠翠抱膝坐在月光下,傍着祖父身边,问了许多关于那个可怜母亲的故事。间或吁一口气,似乎心中压上了些分量沉重的东西,想挪移得远一点,才吁着这种气,可是却无从把那东西挪开。 月光如银子,无处不可照及,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。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。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,忽然会有一只草莺“落落落落嘘!”啭着它的喉咙,不久之间,这小鸟儿又好象明白这是半夜,不应当那么吵闹,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。 祖父夜来兴致很好,为翠翠把故事说下去,就提到了本城人二十年前唱歌的风气,如何驰名于川黔边地。翠翠的父亲,便是唱歌的第一手,能用各种比喻解释爱与憎的结子,这些事也说到了。翠翠母亲如何爱唱歌,且如何同父亲在未认识以前在白日里对歌,一个在半山上竹篁里砍竹子,一个在溪面渡船上拉船,这些事也说到了。 翠翠问:“后来怎么样?” 祖父说:“后来的事长得很,最重要的事情,就是这种歌唱出了你。” 十四 老船夫做事累了睡了,翠翠哭倦了也睡了。翠翠不能忘记祖父所说的事情,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了,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,上了白塔,下了菜园,到了船上,又复飞窜过悬崖半腰——去作什么呢?摘虎耳草!白日里拉船时,她仰头望着崖上那些肥大虎耳草已极熟习。崖壁三五丈高,平时攀折不到手,这时节却可以选顶大的叶子作伞。 一切皆象是祖父说的故事,翠翠只迷迷胡胡的躺在粗麻布帐子里草荐上,以为这梦做得顶美顶甜。祖父却在床上醒着,张起个耳朵听对溪高崖上的人唱了半夜的歌。他知道那是谁唱的,他知道是河街上天保大老走马路的第一着,又忧愁又快乐的听下去。翠翠因为日里哭倦了,睡得正好,他就不去惊动她。 第二天天一亮,翠翠就同祖父起身了,用溪水洗了脸,把早上说梦的忌讳去掉了,翠翠赶忙同祖父去说昨晚上所梦的事情。 “爷爷,你说唱歌,我昨天就在梦里听到一种顶好听的歌声,又软又缠绵,我象跟了这声音各处飞,飞到对溪悬崖半腰,摘了一大把虎耳草,得到了虎耳草,我可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了。我睡得真好,梦的真有趣!” 祖父温和悲悯的笑着,并不告给翠翠昨晚上的事实。 祖父心里想:“做梦一辈子更好,还有人在梦里作宰相中状元咧。” 昨晚上唱歌的,老船夫还以为是天保大老,日来便要翠翠守船,借故到城里去]送药,探听情况。在河街见到了大老,就一把拉住那小伙子,很快乐的说: “大老,你这个人,又走车路又走马路,是怎样一个狡猾东西!” 但老船夫却作错了一件事情,把昨晚唱歌人“张冠李戴”了。这两弟兄昨晚上同时到碧溪岨去,为了作哥哥的走车路占了先,无论如何也不肯先开腔唱歌,一定得让那弟弟先唱。弟弟一开口,哥哥却因为明知不是敌手,更不能开口了。翠翠同她祖父晚上听到的歌声,便全是那个傩送二老所唱的。大老伴弟弟回家时,就决定了同茶峒地方离开,驾家中那只新油船下驶,好忘却了上面的一切。这时正想下河去看新船装货。老船夫见他神情冷冷的,不明白他的意思,就用眉眼做了一个可笑的记号,表示他明白大老的冷淡是装成的,表示他有消息可以奉告。 他拍了大老一下,轻轻的说: “你唱得很好,别人在梦里听着你那个歌,为那个歌带得很远,走了不少的路!你是第一号,是我们地方唱歌第一号。” 大老望着弄渡船的老船夫涎皮的老脸,轻轻的说: “算了吧,你把宝贝女儿送给了会唱歌的竹雀吧。” 这句话使老船夫完全弄不明白它的意思。大老从一个吊脚楼甬道走下河去了,老船夫也跟着下去。到了河边,见那只新船正在装货,许多油篓子搁到岸边。一个水手正在用茅草扎成长束,备作船舷上挡浪用的茅把,还有人在河边用脂油擦桨板。老船夫问那个坐在大太阳下扎茅把的水手,这船什么日子下行,谁押船。那水手把手指着大老。老船夫搓着手说: “大老,听我说句正经话,你那件事走车路,不对;走马路,你有分的!” 那大老把手指着窗口说:“伯伯,你看那边,你要竹雀做孙女婿,竹雀在那里啊!” 老船夫抬头望到二老,正在窗口整理一个鱼网。 回碧溪岨到渡船上时,翠翠问: “爷爷,你同谁吵了架,脸色那样难看!” 祖父莞尔而笑,他到城里的事情,不告给翠翠一个字。 十五 大老坐了那只新油船向下河走去了,留下傩送二老在家。老船夫方面还以为上次歌声既归二老唱的,在此后几个日子里,自然还会听到那种歌声。一到了晚间就故意从别样事情上,促翠翠注意夜晚的歌声。两人吃完饭坐在屋里,因屋前滨水,长脚蚊子一到黄昏就嗡嗡的叫着,翠翠便把蒿艾束成的烟包点燃,向屋中角隅各处晃着驱逐蚊子。晃了一阵,估计全屋子里已为蒿艾烟气熏透了,才搁到床前地上去,再坐在小板凳上来听祖父说话。从一些故事上慢慢的谈到了唱歌,祖父话说得很妙。祖父到后发问道: “翠翠,梦里的歌可以使你爬上高崖去摘那虎耳草,若当真有谁来在对溪高崖上为你唱歌,你怎么样?”祖父把话当笑话说着的。 翠翠便也当笑话答道:“有人唱歌我就听下去,他唱多久我也听多久!” “唱三年六个月呢?” “唱得好听,我听三年六个月。” “这不公平吧。” “怎么不公平?为我唱歌的人,不是极愿意我长远听他的歌吗?” “照理说:炒菜要人吃,唱歌要人听。可是人家为你唱,是要你懂他歌里的意思!” “爷爷,懂歌里什么意思?” “自然是他那颗想同你要好的真心!不懂那点心事,不是同听竹雀唱歌一样了吗?” “我懂了他的心又怎么样?” 祖父用拳头把自己腿重重的捶着,且笑着:“翠翠,你人乖,爷爷笨得很,话也不说得温柔,莫生气。我信口开河,说个笑话给你听。你应当当笑话听。河街天保大老走车路,请保山来提亲,我告给过你这件事了,你那神气不愿意,是不是?可是,假若那个人还有个兄弟,走马路,为你来唱歌,向你求婚,你将怎么说?” 翠翠吃了一惊,低下头去。因为她不明白这笑话有几分真,又不清楚这笑话是谁诌的。 祖父说:“你告诉我,愿意哪一个?” 翠翠便微笑着轻轻的带点儿恳求的神气说: “爷爷莫说这个笑话吧。”翠翠站起身了。 “我说的若是真话呢?” “爷爷你真是个……”翠翠说着走出去了。 祖父说:“我说的是笑话,你生我的气吗?” 翠翠不敢生祖父的气,走近门限边时,就把话引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:“爷爷看天上的月亮,那么大!”说着,出了屋外,便在那一派清光的露天中站定。站了一忽儿,祖父也从屋中出到外边来了。翠翠于是坐到那白日里为强烈阳光晒热的岩石上去,石头正散发日间所储的余热。祖父就说:“翠翠,莫坐热石头,免得生坐板疮。”但自己用手摸摸后,自己便也坐到那岩石上了。 月光极其柔和,溪面浮着一层薄薄白雾,这时节对溪若有人唱歌,隔溪应和,实在太美丽了。翠翠还记着先前祖父说的笑话。耳朵又不聋,祖父的话说得极分明,一个兄弟走马路,唱歌来打发这样的晚上,算是怎么回事?她似乎为了等着这样的歌声,沉默了许久。 她在月光下坐了一阵,心里却当真愿意听一个人来唱歌。久之,对溪除了一片草虫的清音复奏以外别无所有。翠翠走回家里去,在房门边摸着了那个芦管,拿出来在月光下自己吹着。觉吹得不好,又递给祖父要祖父吹。老船夫把那个芦管竖在嘴边,吹了个长长的曲子,翠翠的心被吹柔软了。 翠翠依傍祖父坐着,问祖父: “爷爷,谁是第一个做这个小管子的人?” “一定是个最快乐的人,因为他分给人的也是许多快乐;可又象是个最不快乐的人作的,因为他同时也可以引起人不快乐!” “爷爷,你不快乐了吗?生我的气了吗?” “我不生你的气。你在我身边,我很快乐。” “我万一跑了呢?” “你不会离开爷爷的。” “万一有这种事,爷爷你怎么样?” “万一有这种事,我就驾了这只渡船去找你。” 翠翠嗤的笑了。“凤滩、茨滩不为凶,下面还有绕鸡笼;绕鸡笼也容易下,青浪滩浪如屋大。爷爷,你渡船也能下凤滩、茨滩、青浪滩吗?那些地方的水,你不说过象疯子吗?” 祖父说:“翠翠,我到那时可真象疯子,还怕大水大浪?” 翠翠俨然极认真的想了一下,就说:“爷爷,我一定不走。可是,你会不会走?你会不会被一个人抓到别处去?” 祖父不作声了,他想到被死亡抓走那一类事情。 老船夫打量着自己被死亡抓走以后的情形,痴痴的看望天南角上一颗星子,心想:“七月八月天上方有流星,人也会在七月八月死去吧?”又想起白日在河街上同大老谈话的经过,想其中寨人陪嫁的那座碾坊,想起二老,想起一大堆事情,心中有点儿乱。 翠翠忽然说:“爷爷,你唱个歌给我听听,好不好?” 祖父唱了十个歌,翠翠傍在祖父身边,闭着眼睛听下去,等到祖父不作声时,翠翠自言自语说:“我又摘了一把虎耳草了。” 祖父所唱的歌便是那晚上听来的歌。 十六 二老有机会唱歌却从此不再到碧溪岨唱歌。十五过去了,十六也过去了,到了十七,老船夫忍不住了,进城往河街去找寻那个年青小伙子,到城门边正预备入河街时,就遇着上次为大老作保山的杨马兵,正牵了一匹骡马预备出城,一见老船夫,就拉住了他: “伯伯,我正有事情告你,碰巧你就来城里!” “什么事?” “天保大老坐下水船到茨滩出了事,闪不知这个人掉到滩下漩水里就淹坏了。早上顺顺家里得到这个信,听说二老一早就赶去了。” 这消息同有力巴掌一样重重的掴了他那么一下,他不相信这是当真的消息。他故作从容的说: “天保大老淹坏了吗?从不听说有水鸭子被水淹坏的!” “可是那只水鸭子仍然有那么一次被淹坏了……我赞成你的卓见,不让那小子走车路十分顺手。” 从马兵言语上,老船夫还十分怀疑这个新闻,但从马兵神气上注意,老船夫却看清楚这是个真的消息了。他惨惨的说: “我有什么卓见可言?这是天意!一切都有天意……”老船夫说时心中充满了感情。 特为证明那马兵所说的话有多少可靠处,老船夫同马兵分手后,于是匆匆赶到河街上去。到了顺顺家门前,正有人烧纸钱,许多人围在一处说话。走近去听听,所说的便是杨马兵提到的那件事。但一到有人发现了身后的老船夫时,大家便把话语转了方向,故意来谈下河油价涨落情形了。老船夫心中很不安,正想找一个比较要好的水手谈谈。 一会船总顺顺从外面回来了,样子沉沉的,这豪爽正直的中年人,正似乎为不幸打倒努力想挣扎爬起的神气,一见到老船夫就说: “老伯伯,我们谈的那件事情吹了吧。天保大老已经坏了,你知道了吧?” 老船夫两只眼睛红红的,把手搓着,“怎么的,这是真事!是昨天,是前天?” 另一个象是赶路同来报信的,插嘴说道:“十六中上,船搁到石包子上,船头进了水,大老想把篙撇着,人就弹到水中去了。” 老船夫说:“你眼见他下水吗?” “我还与他同时下水!” “他说什么?” “什么都来不及说!这几天来他都不说话!” 老船夫把头摇摇,向顺顺那么怯怯的溜了一眼。船总顺顺象知道他心中不安处,就说:“伯伯,一切是天,算了吧。 我这里有大兴场人送来的好烧酒,你拿一点去喝罢。”一个伙计用竹筒上了一筒酒,用新桐木叶蒙着筒口,交给了老船夫。 老船夫把酒拿走,到了河街后,低头向河码头走去,到河边天保大前天上船处去看看。杨马兵还在那里放马到沙地上打滚,自己坐在柳树荫下乘凉。老船夫就走过去请马兵试试那大兴场的烧酒,两人喝了点酒后,兴致似乎皆好些了,老船夫就告给杨马兵,十四夜里二老过碧溪岨唱歌那件事情。 那马兵听到后便说: “伯伯,你是不是以为翠翠愿意二老应该派归二老……” 话没说完,傩送二老却从河街下来了。这年青人正象要远行的样子,一见了老船夫就回头走去。杨马兵就喊他说: “二老,二老,你来,有话同你说呀!” 二老站定了,很不高兴神气,问马兵“有什么话说”。马兵望望老船夫,就向二老说:“你来,有话说!” “什么话?” “我听人说你已经走了——你过来我同你说,我不会吃掉你!” 那黑脸宽肩膊,样子虎虎有生气的傩送二老,勉强笑着,到了柳荫下时,老船夫想把空气缓和下来,指着河上游远处那座新碾坊说:“二老,听人说那碾坊将来是归你的!归了你,派我来守碾子,行不行?” 二老仿佛听不惯这个询问的用意,便不作声。杨马兵看风头有点儿僵,便说:“二老,你怎么的,预备下去吗?”那年青人把头点点,不再说什么,就走开了。 老船夫讨了个没趣,很懊恼的赶回碧溪岨去,到了渡船上时,就装作把事情看得极随便似的,告给翠翠。 “翠翠,今天城里出了件新鲜事情,天保大老驾油船下辰州,运气不好,掉到茨滩淹坏了。” 翠翠因为听不懂,对于这个报告最先好象全不在意。祖父又说: “翠翠,这是真事。上次来到这里做保山的杨马兵,还说我早不答应亲事,极有见识!” 翠翠瞥了祖父一眼,见他眼睛红红的,知道他喝了酒,且有了点事情不高兴,心中想:“谁撩你生气?”船到家边时,祖父不自然的笑着向家中走去。翠翠守船,半天不闻祖父声息,赶回家去看看,见祖父正坐在门槛上编草鞋耳子。 翠翠见祖父神气极不对,就蹲到他身前去。 “爷爷,你怎么的?” “天保当真死了!二老生了我们的气,以为他家中出这件事情,是我们分派的!” 有人在溪边大声喊渡船过渡,祖父匆匆出去了。翠翠坐在那屋角隅稻草上,心中极乱,等等还不见祖父回来,就哭起来了。 十七 祖父似乎生谁的气,脸上笑容减少了,对于翠翠方面也不大注意了。翠翠象知道祖父已不很疼她,但又象不明白它的原因。但这并不是很久的事,日子一过去,也就好了。两人仍然划船过日子,一切依旧,惟对于生活,却仿佛什么地方有了个看不见的缺口,始终无法填补起来。祖父过河街去仍然可以得到船总顺顺的款待,但很明显的事,那船总却并不忘掉死去者死亡的原因。二老出北河下辰州走了六百里,沿河找寻那个可怜哥哥的尸骸,毫无结果,在各处税关上贴下招字,返回茶峒来了。过不久,他又过川东去办货,过渡时见到老船夫。老船夫看看那小伙子,好象已完全忘掉了从前的事情,就同他说话。 “二老,大六月日头毒人,你又上川东去,不怕辛苦?” “要饭吃,头上是火也得上路!” “要吃饭!二老家还少饭吃!” “有饭吃,爹爹说年青人也不应该在家中白吃不作事!” “你爹爹好吗?” “吃得做得,有什么不好。” “你哥哥坏了,我看你爹爹为这件事情也好象萎悴多了!”二老听到这句话,不作声了,眼睛望着老船夫屋后那个白塔。他似乎想起了过去那个晚上那件旧事,心中十分惆怅。老船夫怯怯的望了年青人一眼,一个微笑在脸上漾开。 “二老,我家翠翠说,五月里有天晚上,做了个梦……”说时他又望望二老,见二老并不惊讶,也不厌烦,于是又接着说,“她梦得古怪,说在梦中被一个人的歌声浮起来,上悬岩摘了一把虎耳草!” 二老把头偏过一旁去作了一个苦笑,心中想到“老头子倒会做作”。这点意思在那个苦笑上,仿佛同样泄露出来,仍然被老船夫看到了,老船夫就说:“二老,你不信吗?” 那年青人说:“我怎么不相信?因为我做傻子在那边岩上唱过一晚的歌!” 老船夫被一句料想不到的老实话窘住了,口中结结巴巴的说:“这是真的……这是假的……” “怎么不是真的?天保大老的死,难道不是真的!” 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 老船夫的做作处,原意只是想把事情弄明白一点,但一起始自己叙述这段事情时,方法上就有了错处,因此反被二老误会了。他这时正想把那夜的情形好好说出来,船已到了岸边。二老一跃上了岸,就想走去。老船夫在船上显得更加忙乱的样子说: “二老,二老,你等等,我有话同你说,你先前不是说到那个——你做傻子的事情吗?你并不傻,别人才当真叫你那歌弄成傻相!” 那年青人虽站定了,口中却轻轻的说:“得了够了,不要说了。” 老船夫说:“二老,我听人说你不要碾子要渡船,这是杨马兵说的,不是真的吧?” 那年青人说:“要渡船又怎样?” 老船夫看看二老的神气,心中忽然高兴起来了,就情不自禁的高声叫着翠翠,要她下溪边来。可是,不知翠翠是故意不从屋里出来,还是到别处去了,许久还不见到翠翠的影子,也不闻这个女孩子的声音。二老等了一会,看看老船夫那副神气,一句话不说,便微笑着,大踏步同一个挑担粉条白糖货物的脚夫走去了。 |
|||||
文章录入:霸气小景天 责任编辑:admin | |||||
【发表评论】【加入收藏】【告诉好友】【打印此文】【关闭窗口】 |
最新热点 | 最新推荐 | 相关文章 | ||
推荐:《春》朗读 每人都有一个觉醒期 改变人生的金玉良言 发生在我身边的十个教育之美 二十年《读者》最具影响力文… 励志 人在落魄时才知道谁的手最暖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惜别,亲爱的友情 那些叫朋友的人,不是过客 |
网友评论:(只显示最新10条。评论内容只代表网友观点,与本站立场无关!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