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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君子”与“小人”的分界 | |
作者:佚名 文章来源:本站 点击数1583 更新时间:2015-07-31 17:07:47 文章录入:admin 责任编辑:admin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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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”、”君子坦荡荡,小人长戚戚”,《论语》里多有这种对举”君子”与”小人”的语句,不过,分别这两类人物的标准是什么呢?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索查《论语》可以发现,”小人”一词出现的情况有三:一是与”君子”在同一段落出现,这种最多;二是单独出现;有意思的是第三点——孔子将它和”女子”并举。 孔子说:”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。”译作白话,他说的是”只有女子与(道德上的)小人是难以共处的”。在重视男女平权的现代,这句话不晓得气煞多少女性;历来多少学者,也借着这句话巩固男性在儒家文化中的地位与权力。只是,紧抓着一句话来理解某家某派的学说,难保失之片面;要是这句话又不属于学说的核心理念、甚或与之相违的话,理解就难免偏颇了。”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”的状况就是后者。 区辨一位哲学家说的话是属于”普遍语”或是”应时语”,对于理解来说是基本且重要的工作。例如《论语》里”我欲仁,斯仁至矣”就是孔子在哲学上的普遍宣称,若再加上”能近取譬,可谓仁之方也已”的方法指引,孔子主张的就是任何人只要想要行仁,当下就可以推己及人择善而行。这样的主张具有深刻的意义,它肯定每个人只要真诚,都能够自主的成为尊严的主体,并且这尊严来自于设身处地的关怀别人,于是一方面确立了人类的道德地位,也确定了”善”是落实于人际之间实现的适当关系,而”君子”,指的正是志在行善、努力在人我互动中修养德行的人。 根据这样的主张,孔子显然没有去区分身分、性别、年龄等等,而是肯定所有的”人”,都因为具有主动做出善行的能力,而拥有相同的道德地位。用孟子的话来说,这就是”人之所以异于禽兽”的地方,我们也可以称它叫做”人格”。 “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”的说法,显然和上述的主张相违背,此外,它也是属于应时的宣称,不应该放大成孔子哲学的普遍内容。那么,该如何理解这句话?让我们先掌握一个前提:孔子认为,要走上人生正途、也就是要在人际互动中实现适当的关系,需要真诚自主,以及明白人际互动的道理与规范。前者是每个人都能自己做到的,后者则有程度之别,而受过教育的人一般来说程度较佳。 掌握前提后,先说”小人”吧。这里的”小人”不是指小孩子或老百姓,而是不肯真诚自视,以自我为中心,放纵欲望、计较利益不讲道义的人。同样具有建立尊严的能力,小人可以说是自甘堕落。然而”女子”不同,在孔子的时代,女子没有公平受教育的机会,经济也不能独立,是环境背景影响了他们的心胸与视野。因此,当男女能够平等受教的时候,跟任何”人”一样,只要女子不自我放弃,孔子也没有理由说他难以共处。 从正向的角度去认知”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”,可以明白以孔子为首的儒家,为什么都重视教育,为什么都强调自我的觉醒。一旦对他人的感受、互动的合宜方式有更多的认识,社会自然有更多机会臻向完美。然而关键的问题来了,遇到不愿意真诚自视的小人,能有何奈? 王顾左右而言他 对一般人来说,不真诚面对内心的感受,会产生”不安”、”不忍”的内在谴责;凡事自我中心,会有外在的人际互动去制衡他、有礼乐制度或道德法律去规范他、陶冶他。正如笔者在前期〈名实之间的君子大义〉说的,有各种理由让人知道”非如此做不可”,而志在为所当为的人,就担得上”君子”之名。可是不管怎样,人就是可以不真诚、不想做。富有力量又妄自非为的例子,是自承”寡人有疾”的齐宣王。 《孟子.梁惠王下》记载,孟子有一次询问齐宣王:”假如大王有个官员,把妻小托付给朋友照顾,自己前往楚国游历,等他回来时,发现他的妻小在受冻挨饿,对这样的朋友应该怎么办?”齐宣王说:”与他绝交。”孟子又问:”司法官不能管好他的下属,应该怎么办?”齐宣王说:”撤换他。”看到这里,读者应该会认同齐宣王还可算是明白事理的人,可是当孟子接着问他: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﷽治,如斯“一个国家治理不好,应该怎么办?”,齐宣王却转头去看左右两边,谈起了别的事情。 “王顾左右而言他”这个经典的举动,一方面显示出批评别人容易,反求诸己却是何其困难,孔子说”君子求诸己,小人求诸人”,诚哉是言。另一方面,也印证了孟子说的”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”所寓含的道理:即使是德行完备的大人,也只能够帮助国君分辨是非,改正与否,还是需要出于国君的自觉。 孔、孟并没有天真到只仰赖君王的自觉。正如同对一般人来说,会有人伦礼乐的外在教化与规范,君王也有,只是它上纲到国际的层次,牵涉到更大的范围。齐宣王攻打燕国,最后引发各国联军讨伐齐国就是一个显例。 齐宣王五年,燕国因为继位纷争导致内乱,齐国趁机出兵,获得燕人开城欢迎。《孟子.梁惠王下》记载,孟子告诉宣王:”百姓用筐装饭、用壶盛酒来迎接大王的军队,难道会有别的意思吗?只是想避开水深火热的痛苦罢了。”(箪食壶浆以迎王师,岂有他哉?避水火也。)接着又说:”如果水淹得更深,如果火烧得更热,那就只能转而指望别人来拯救了。”(如水益深,如火益热,亦运而已矣。)宣王显然不懂王师大义在于拯救百姓离开水火,他反而为了齐国自身的利益,持续杀害、囚禁燕国军队,也即是杀害、囚禁百姓的父兄子弟,拆毁他们的宗庙,掠夺他们的宝物。土地增加一倍却不施行仁政的作为,最终招致害怕齐国独大的各国联军讨伐。 从这则事例,可以理解为什么孔子说”君子怀德,小人怀土;君子怀刑,小人怀惠。”齐宣王有没有机会顺利统领燕国?有的,只要他更多的关怀燕国的百姓民生,重新为制度丧乱的燕国树立规范,不要只在乎齐国的领土是否增加,军事行动能带来多少利益。一旦关怀的焦点走出自我或本国中心,就是往孟子说的”王道政治”实现。 孟子标举的”王道”,不像字面看来的那样高不可攀,对领导者来说,其实很容易认知与推行。推行上,最基本的就是满足民生需求,让黎民百姓吃饱穿暖;持续要做的就是学校教育,里头要反复讲述孝亲敬长的道理,让人民体认规范的意义;用来省察成效的,就是有没有让老人家安享晚年。反过来,要是为政者”放于利而行”,只顾私利而剥夺了人民安居的权利,更枉论乐业甚至尽享天年,岂能不招致怨恨? 君子上达,以义为利 将孔子说的”君子上达,小人下达”与”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”搭配起来,可以勾勒出区辨”君子””小人”的标准:”上达”意指向上进取并实践道义,”下达”说的是放纵欲望且追求利益。而影响一个人上达或是下达的,除了人伦规范对他的要求,最根本的,是”我欲仁,斯仁至矣”所洞见的,他自己欲不欲行。一旦有志于此就是君子,反之则是小人。如此,可以明白当孔子最好的学生颜回向他请教如何行仁时,是回答他”克己复礼为仁”,告诉他能够自己作主去实践礼的要求,就是人生的正路。 以自觉作为核心,也可以显示”女子”一例提及的教育问题只是旁支。远在尧、舜的时代就提倡的人伦教育,理想上能够帮助学习者更加明白人际关系的规范与道理,更容易实现适当的互动。可是,多少不识一字的匹夫匹妇,活得比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要堂堂正正?没受过教育,不影响一个人真诚面对心底的真实情意,不影响去同人沟通、去观察学习。真诚如大舜,原本也只是个深山野人,当他”闻一善言,见一善行”,向往与人一同行善的心绪就像决了口的江河,沛然莫之能御。 同样的,”自反而不缩,虽褐宽博,吾不惴焉?”齐宣王要是能聆听心底不安、不忍的声音,反省自己觉得理屈,即使面对平凡小民,行动时怎能不害怕呢?理屈或是理直的判准,是有没有”以义为利”。什么是”义”?至少作为国君的君子要有好生之德,以”不嗜杀”为念;更多是有没有以”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”的公心。合而观之,就是以人为本,”以不忍人之心,行不忍人之政”,君子考虑人我互动,从自我中心走向超越自我,这样的”义”岂不是人群的大利! 本文为傅老师与其所指导的台大哲学系博士生杨舒渊联名发表于4/16(四)辽宁日报人文讲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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